他心头疑窦丛生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。是谁?他猛地从宽大的太师椅上站起,玄色绣金蟒的常服因动作带起一阵劲风,常年身居高位又曾统帅战阵的威严气势自然流露。
“将他们请去正厅奉茶。”东方晟的声音沉稳有力,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,“我即刻便到。”
“是!王爷!”守卫躬身领命,迅速退出书房。
东方晟并未立刻动身。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书房——角落兵器架上那柄寒光内敛、曾随他浴血的“晟金枪”,案头堆积的关于金辉城事务与锁灵阵维护事宜的文书…一种久违的、混杂着对过往峥嵘与皇城牵念的复杂心绪无声蔓延。然而,这种心绪很快被理性压下,他整了整衣袍,确保一丝不苟,这才迈步走向城主府的正厅。
【东方晟:东方浩的亲弟,在东方浩问鼎皇权的征途中立下赫赫战功,堪称股肱砥柱。其最为人所知的壮举,当属函山关一役。面对汹涌而至、受邪物操控的恐怖兽潮,东方晟手握本命神兵“晟金枪”,亲率麾下精锐死士,浴血奋战三天三夜,硬生生将毁灭的狂澜挡在关隘之外,为后方上万黎民百姓赢得了宝贵的撤退时间。此战令他威名响彻苍洲,却也因力战而伤及内身本源,元气大溃。幸得青栩尊者诊断施救,指其需寻一处金灵极为浓郁之地,长期辅以丹药精心调理,方可缓慢修复受损根基。此后,东方晟便悄然隐退至金辉城,名义上是镇守此方锁灵阵与金辉树,实则秘密调养伤体,此中缘由仅有皇室核心成员知晓。直至东方浩登基为帝,感念其功勋卓著与手足之情,特赐封号——钧亲王。】
脚步声清晰而富有节奏地在回廊间响起,当他接近正厅时,一阵轻微的交谈声隐约传来,其中那银发和金灵锐气最为特殊,隔着厅门便已隐隐可感。
“吱呀——”厚重的厅门被仆人恭敬地推开。
东方晟沉稳地步入正厅。厅堂开阔,布置典雅而透着武人的刚硬气韵。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瞬间扫过厅内来客:当首是一位须发皆白、身着素朴麻布长袍的老者,正悠然品茗,周身气息沉如渊海,深不可测;老者身后左侧,是一位约莫八岁年纪的男童,银发如霜雪垂落肩头,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澄澈却又幽深,正安静地站着,气质清冷孤傲;右侧则是一位同样年纪、活力十足的女童,乌发束起,眉眼带着掩不住的英气,最令人侧目的是她周身萦绕的那股纯粹而锋锐的金灵之气,仿佛一柄未出鞘的利刃;在那女童脚边,还伏着一只通体雪白、灵性十足、有着三条蓬松尾巴的小狐狸,正好奇地抬着小脑袋打量着四周。
东方晟的视线第一时间锁定了居中那位老者——那张面容,那份仿佛与天地相融的悠远气度,即使十年未曾得见,也早已刻印在记忆最深处,化作难以磨灭的印记。
东方晟的脚步在迈出第三步时骤然停顿,瞳孔猛然收缩!
“青…青栩尊者?!”
震惊之色无法抑制地爬满他刚毅的脸庞。下一秒,他毫不犹豫地大步上前,完全无视了一府之主的身份,双手急急抱拳,对着端坐的青栩深深一揖到底,语气中充满了由衷的敬重与意外之喜:
“晚辈东方晟,拜见尊者!尊者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万望尊者恕罪!”旋即直起身,对着厅内侍立的护卫果断挥手,“都退下,门外伺候!”
待护卫迅速退下并关好厅门后,东方晟这才神色稍缓,但眉宇间那份见到恩人的激动与谦恭丝毫未减。
青栩放下茶盏,捋须而笑,声音平和如春风:“呵呵呵……东方晟,你这礼数过了。十年未见,你这金辉城主当得稳当吧?老夫这般模样,你竟还能一眼认出,倒是难得。”十年光阴,对青栩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,但看到故人无恙,眼中亦流露出一丝欣慰。
“尊者对在下实乃再造之恩,救命之德,纵使百年不敢或忘!岂有不识之理?”东方晟正色道,话语真挚恳切,“何况,当年若非尊者妙手回春,指出这金灵福地乃是疗伤温养之根本,又赐下丹药良方,晚辈这把骨头怕早已埋在函山关的风沙之中了”
青栩含笑点头:“老夫观你气色沉凝,中气充沛远胜往昔,显然这些年恢复得不错。手伸来我再看看。”他显然更关心故人的伤势恢复情况。
东方晟依言伸过手腕。青栩两指搭脉,一股温润精纯的探查之力悄然渗入。几息之后,青栩面上不动声色,却突然轻叹一声:“唉……”
这一声轻叹,让东方晟心头猛地一跳!一股寒意瞬间从脊背升起——难道旧伤有变?还是这恢复出了岔子?当年那鬼门关前走一遭的经历瞬间涌上心头,他强自镇定,但眼神中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却无法掩饰。
就在东方晟心神紧绷之际,青栩抬眼看向他,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,故意拖长了腔调,缓缓道:“…看来你这恢复进度,再有…一两年便可彻底无忧咯!”
“……”东方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噎住,随即反应过来,哭笑不得道:“尊者!您…您这真是…可吓煞晚辈了!”脸上紧张之色瞬间化为又好气又好笑,心中一块巨石却总算落了地,恢复有望!
他这才真正注意到尊者身后的两个孩子。方才初见时,只觉两人根骨气度皆是不凡,如今再仔细端详,尤其是那金灵浓郁、眉眼神似自家皇嫂的女童,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奇妙感应越来越清晰,让他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呼之欲出。他按捺下激动的心情,向青栩求证道:“尊者,这两位小友是……?”
不待青栩开口,那一双少年少女已默契地踏前一步,神色庄重而恭敬,对着东方晟双膝跪地,伏身叩首,清脆的童音响彻厅堂:
“侄儿东方明冽”“侄女东方明睿”
“叩见九皇叔!”
这一声“皇叔”,如同惊雷在东方晟耳边炸响!
“明冽?明睿?”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所有疑虑和刚才的“惊吓”,东方晟快步上前,伸出有力的双手,亲自将他们二人稳稳扶起。他仔细打量着两张尚且稚嫩却已显出绝伦资质的小脸,看着男童那双冰蓝眼瞳,感受着女童身上那与他同源一脉却更加精纯的锋锐金灵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:“好!好孩子!快起来!想当年你们降生之时,为叔闻讯后恨不能插翅飞回皇城探望!奈何当时内身重伤,元气溃乱,长途奔波恐伤及本源耽搁疗愈,无奈只得作罢,引为平生憾事。没想到,今日竟在金辉城得见!你们…竟也长得这般大了!”
他目光灼灼地在两人身上打量,越看越是欣喜,那浓郁元灵气息做不得假,感慨道:“果然是天纵之资!不过八岁上下,竟双双踏入元兵之境!这般天资悟性,真乃我东方氏之幸,皇兄之福啊!”
听到皇叔夸奖,刘明睿圆润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,清脆地接话道:“皇叔过誉啦!虽然小时候没见过您,但我金灵觉醒后,父皇就经常提起来皇叔你呢!说您当年在函山关可厉害啦!”她眼中闪耀着崇拜的光芒,小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握紧,仿佛在模仿那传说中力挽狂澜的姿态,“手握一柄名唤‘晟金’的神枪,一人一骑,率领麾下亲军,硬是将那被操控、足以吞没城池的恐怖兽潮,死死挡在关隘之外三天三夜!保住了函山关后上万黎民百姓的性命!是整个苍洲有名的大英雄呢!侄女一直都想亲眼看看皇叔的英姿!”她一口气说完,小脸因激动而微微泛红。
东方晟被小侄女这纯粹的敬仰和生动的描述逗得哈哈大笑,连方才被青栩“戏弄”的无奈也烟消云散,心中只剩下与亲人重逢的暖意和对后辈聪慧伶俐的喜爱:“哈哈哈!你这丫头,小嘴跟抹了蜜似的!陈年旧事,被你一说,倒像是传奇话本了!不过……”他笑容微敛,看着青栩问道,“你们二人跟着青栩尊者,为何……?”
青栩捋须接道:“是老夫的意思。他们二人年纪尚幼,正值修行之初,需要更多历练,经历真正的风雨磨砺。所以二人故而化名‘刘’姓,隐匿身份,随老夫历练这广袤天地。此去前路,尚不知有多少险关要闯,先让他们以普通修士的身份,去争、去夺、去真正体悟这天地大道。”
他目光扫过两个孩子,眼中带着期许:“此去西北,恰是苍元山脉险要之处,正好路过你这金辉城,睿儿所修金灵之道,此地的‘金辉果’于她大有裨益。加之多年未来,也顺道来看看你的状况如何。”
“原来如此!尊者用心良苦!”东方晟恍然大悟,看向刘明冽和刘明睿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赞赏与了然。化名出行,磨砺自身,这正是皇族子弟最难能可贵的成长方式!他感慨道:“睿儿初入元兵境就能引动此地浓郁金灵之气,显化锋锐战技,实乃天作之合!那金辉果确实适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