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相知(1 / 1)

女生其实很聪慧,余生写下的答案她早已了然于心。

只是心底悄然滋生了一点点私念,让她佯装懵懂,不过是想借机与他多说几句话罢了。

当余生的身影消失在书架后,她才垂下头,唇角漾开一抹难以察觉的涟漪,仿佛对着空气中无形的尘埃,也仿佛对着自己怦然的心跳,轻声呢喃:

“都六年了,原来……你还是那么好。”

她独自在店里待到暮色四合。

窗外不知何时已换了天地,瓢泼大雨倾泻而下,敲打着玻璃,织成一片混沌的雨幕。

余生下意识转头望向那个曾属于她的角落——四号桌旁,此刻却已空空如也。

他心头微微一紧,几分钟前,她明明还坐在那片暖光里,应是刚走不远。

一个念头闪过:该给她送把伞。

然而,指尖刚触到冰冷的伞柄,一丝犹豫便缠了上来——他们算什么呢?

既非朋友,也称不上熟识。

这念头让他有些失神,脚步不知不觉已挪到吧台前。

李文夫妇将他这副魂不守舍、欲言又止的模样尽收眼底,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,笑意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。

“小生,时候不早了,外头雨又大,店里也没几个客人,你先回吧。”

李文强敛笑意,故作镇定地开口。

余生望了望窗外翻腾的雨雾,又环顾清冷的店面,终是点了点头。

他匆匆换下工作服,撑开伞,踏入那片滂沱之中。

雨水在伞面上炸开,汇成急流坠落。

街道空旷得近乎寂寥,行人绝迹,只有车灯划破雨帘,拖曳着湿漉漉的光痕疾驰而过。

他步履匆匆,却并非因那女孩惊人的美丽,只是天性里的良善与一丝若有似无的歉疚在心底无声催促。

快要经过一个孤零零的公交亭时,一个瑟缩的身影骤然闯入视线。

隔着迷蒙的雨帘,那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秋叶。

雨水早已浸透她下半身的裤管,紧紧贴在肌肤上。

她环抱着自己,在寒风中微微发颤。余生一眼便认出了她——正是店里那个消失的身影。

他快步上前,伞沿稳稳地移过去,为她隔开一片无雨的天空。

冰凉的雨滴瞬间被阻隔,她讶然抬眸,撞上他沉静的目光,眼底倏然点亮:

“谢谢你。”

“走吧。”

余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,却已脱下自己的外套,不由分说地披在她微凉的肩头。

他知道,这站台并无通往他们小区的公交。

一把伞,两个人,沉默地行走在喧哗的雨声中。

伞下的空间骤然狭小而私密,雨水的气息混合着他外套上干净的皂角香,悄然萦绕。

沈浅微微垂着头,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仿佛有什么话在唇齿间辗转了千百回,却始终未能出口。

直到下一个公交亭的轮廓在雨雾中显现,她才仿佛下定了决心,贝齿轻轻咬住下唇,终于抬起了头:

“那个……”

“嗯?想说什么?”

余生停下脚步,侧过脸,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,专注得让她颊侧微微发烫。

沈浅深吸一口气,鼓足勇气迎上他的视线:

“你……还记得我吗?”

“嗯。”

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单音,从他喉间逸出。

其实,自重逢那刻起,他便认出了她——那个下颌缀着一颗浅淡如梅瓣小痣的女孩,那个六年前让他第一次尝到愧疚滋味的小女孩。

只是彼时她目光澄澈陌生,他便以为,旧时光景早已被岁月悄然拂去。

沈浅的心跳骤然失序,慌忙垂下眼睫,试图掩藏翻涌的情绪。

恰在此时,一道昏黄的车灯刺破雨幕,公交车摇晃着停靠站台。

“沈浅,走了。”

他清晰唤出她的名字,像一枚石子投入静谧的湖心。

“啊?哦……”

她如梦初醒,迟钝应答的模样带着不自知的娇憨。

雨夜的公交车厢拥挤而闷热,混合着潮湿衣物和人群的气息。

两人紧握着冰冷的扶手,余生挺拔的身躯不着痕迹地挪动,将她护在自己与喧嚣之间,圈出一方安稳。

沈浅的心像被温水浸泡着,暖意融融。

她忍不住偷偷侧目,目光掠过他线条干净的下颌,紧抿的唇,再飞快收回,嘴角却总在不经意间弯起甜美的弧度。

终于,在她又一次自以为隐蔽地偷看时,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他深邃回望的眼眸里。

沈浅心头一颤,瞬间僵住。就在这时,车身猛地颠簸过一个减速带!

她猝不及防,握着扶手的手指一滑,整个人失去平衡,惊呼未出口,便直直向前扑去——

电光石火间,余生右臂本能地一揽,稳稳圈住了她的腰身。

她纤柔的身体跌入他温热的怀抱,一个带着雨水凉意和彼此体温的、猝不及防的拥抱,如同命运精心设计的巧合,将两人紧密相连。

沈浅的脸颊霎时红透,像熟透的浆果,滚烫得几乎要沁出汁水来。

她慌忙低头,恨不能将脸埋进他的衣襟。

余生却似浑然未觉,只是手臂微僵地维持着保护的姿态,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,仿佛这亲密接触不过是车厢颠簸中再寻常不过的扶持。

车到站了。

小区门口,昏黄的路灯在雨水中晕染开朦胧的光圈。

两人站在伞下,家在不同方向。

“伞你拿着。”

余生不容分说地将伞柄塞入她手中,转身便冲进了连绵的雨幕里。

沈浅握着犹带他掌心余温的伞,伫立原地,久久凝望着他消失在雨夜深处的背影,直到那身影彻底融入黑暗,她才缓缓扬起唇角,绽开一抹清浅如莲的笑意。

家中·雨夜独白

余生换上干爽的睡衣,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珠。

他坐在书桌前,拉开抽屉,取出一本深色封皮的日记本。

灯光柔和,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雨夜的和弦。

二零零八年一月七日,雨。

未曾料想,命运竟以这样的方式,将她重新送回我的视线。

那个曾在放学路上执着等候的小女孩,已悄然蜕变成童话里走出的公主。

她的美,难以言喻,冰肌玉骨,娇花映水,所有关于美好的词汇在她面前都显得苍白。

她的再次出现,像投入心湖的石子,将那深埋已久的愧疚,激荡得更深、更沉。

记忆如此清晰:

她每天攥着糖果,固执地等在路旁的模样;每一次我因怯懦转身离去,她凝望我背影时眼中闪过的失落;还有她见到我时,那永远明媚如春的笑容……

都如同烙印,深深刻在时光的脉络里。

那时的我们,是否都困守在自己的孤岛?

如今的重逢,仿佛是命运予我的一次救赎,一次弥补过往亏欠的机会。

这一次,我不能再退缩了。

笔迹在“不能”二字上微微用力,洇开一小片墨痕,仿佛是他心中坚定的回响。

与此同时,在相隔不远的另一扇窗内。

沈浅抱着双膝坐在床边,目光温柔地流连于墙角那把收拢的深色雨伞——那是他留下的印记。

她翻开自己带着馨香的日记本,笔尖流淌出雀跃的心事:

二零零八年一月七日,雨。

今天,一定是被幸运亲吻过的日子!

我的英雄,终于愿意对我开口说话了。

更不可思议的是,他竟然记得我!

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,莫非是上苍善意的成全?

当他清晰唤出“沈浅”的那一刻,胸腔里的心跳仿佛挣脱了束缚,狂乱得几乎要跃出喉咙。

而在公交车上,那个因颠簸而猝不及防的拥抱……

他的手臂坚实有力,将我牢牢护在怀中。

一种从未体验过的、奇异的暖流瞬间包裹了全身,安心、悸动,仿佛跌进了春日最和煦的阳光里,每一个毛孔都舒展着熨帖的暖意。

我想,我是喜欢上他了。

也许是在他唤我名字的瞬间,也许……更早。

或许在童年初遇,他如天神般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,懵懂的种子就已深埋心底。

不然,为何这份感觉,时隔多年,依然如此汹涌浓烈?

她停下笔,指尖轻轻抚过“喜欢”二字,脸上泛起红晕。

窗外雨声淅沥,仿佛在应和着她心底无声的潮汐。

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

这宿命般的八个字,如同最温柔的注脚,悄然写在了他们故事新章的扉页。

翌日清晨·伞与同行

次日清晨,空气清冽,昨夜的雨水在路面留下浅浅的水洼。

余生早早换好衣服出门,刚踏出楼门,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,正在晨光熹微中,低着头,握着一把伞,在清冷的街道上来回踱步,像在等待一个重要的约定。

“沈浅?”

他试探着唤道,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。

“呃。”

她应声抬头,脸颊飞着两抹动人的红霞,不知是因清晨的寒意,还是别的缘由。

在余生看来,那红晕更像是久候被冻出来的痕迹。

他快步走近,问道:

“找我有事?”

沈浅先是摇摇头,随即又点点头,带着点小慌乱:

“还你伞。”说着,将伞递了过去。

余生接过尚带着她体温的伞,问道:

“你要出门?”

“去医院。”

他简短回答。

“你身体不舒服吗?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?”

沈浅的关切溢于言表,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。

余生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,习惯性地轻蹙了一下眉峰,心底那份因长久疏离而产生的不适应感悄然松动。

他没有拒绝,只是说:

“没有,去探病。”

“哦,那……”

沈浅刚想说“那我就不去了”,话音未落,却见余生已利落地脱下自己的手套,递到她面前。

“走吧。”

他语气自然,说完便转身先行。

沈浅握着他递来的手套,温暖的余温透过羊绒纤维熨帖着手心,一丝隐秘的甜悄然爬上心头。

她抿唇一笑,快步跟上。

事实证明,余生的决定带着某种笨拙的智慧。

在挑选探病礼品时,女孩的心思果然更为细腻周全。

水果店里琳琅满目,沈浅仔细挑选着新鲜饱满的水果和雅致的礼篮。

“这个苹果看起来很甜,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

“那再选些橙子吧,维生素多。”

“嗯,好。”

两人的对话简洁得近乎可爱。

柜台后的老板娘瞧着这对少年人,忍不住笑着扯了扯身边老伴的袖子,压低了声音耳语:

“老头子,快看,这小伙子将来啊,准是个听媳妇话的主儿!”

老板扶了扶老花镜,望着余生任由沈浅张罗、只默默跟在后面付账的样子,也乐呵呵地点了点头。

医院与河边·心绪与暖意

开往医院的公交在冬日清晨里行驶,乘客稀疏。

两人并排坐着,窗外的街景匀速后退。随着医院站台越来越近,沈浅敏锐地察觉到余生的异样。

他原本放松搁在膝上的双手,不知何时已悄然紧握成拳,拇指无意识地、焦虑地相互摩擦着,下颌线也微微绷紧,流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重与紧张。

“你怎么了?”

沈浅轻声问道,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。

恰在此时,公交车报站声响起。

余生深吸了一口气,勉强压下翻涌的心绪:

“没事,走吧。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。

医院大厅人潮涌动,消毒水的气味浓烈而独特。

“叮!”

电梯门开,人群瞬间涌入,狭小的空间顿时拥挤不堪,空气仿佛都凝滞了。

余生感到一阵熟悉的窒息感,呼吸变得急促,那只空着的左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,张开又握紧。

就在那股熟悉的恐慌即将攫住他时,一只温暖、柔软的小手轻轻覆上了他冰凉而躁动不安的左手。

那暖意如此熨帖,像一道温润的泉流,瞬间抚平了他紧绷的神经,奇异地驱散了周遭的压抑。

他蓦然侧首,正对上沈浅投来的目光——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无声的安抚与担忧。

四目相对的刹那,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,周遭的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。

“叮——”电梯抵达的提示音清脆响起,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。

门一开,余生几乎是下意识地,紧紧牵住那只给予他力量的手,穿过人群快步走了出去。

站在相对开阔的走廊,他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,胸口的滞涩感才缓缓散去。

目光转向沈浅,再次撞进她依旧写满担忧的眼眸里,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——自己的手,竟还牢牢地握着她的!

他微微一怔,非但没有立刻松开,反而直愣愣地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问道:

“再牵一会儿……可以吗?”

那语气并非暧昧的请求,更像是在寻求一种令他心安的支撑。

“啊?没……没关系的。”

沈浅脸颊微热,轻声应道。

其实她也方才惊觉这亲密的触碰,方才的紧绷全因忧心他的不适,此刻被他点破,羞涩才后知后觉地漫上心头。

就这样,余生牵着她纤细柔软的手,一路走到病房门口才松开。

沈浅清丽脱俗的容貌,不免引来走廊里一些惊艳或探寻的目光。

推开病房门,一位四十多岁、平头短发、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正靠在床头。

看到余生,他脸上立刻绽开笑容,再看到他身后跟着的沈浅,那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,挣扎着就要坐起来。

余生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:

“张叔,您慢点。”

“没事,老毛病了,躺不住。”

张医生(张叔)乐呵呵地摆摆手,拿起床头的眼镜戴上,目光温和地打量沈浅:

“这位姑娘是?”

“我同学,沈浅。”

余生介绍道。

“张叔叔好。”

沈浅乖巧地问好。

余生放下东西,自然地挑了些水果去清洗。

水流声哗哗作响时,张医生温和地看向沈浅:

“姑娘,谢谢你啊。”

沈浅有些不解:

“啊?张叔叔您客气了。”

张医生笑起来:

“哈哈,我不是客气。我是谢谢你,能和小生成为朋友。”

他的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感激。

“为什么呀?”

沈浅好奇地追问,“他那么优秀,难道……没有别的朋友吗?”

张医生闻言,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投向窗外,仿佛陷入了悠远的回忆:

“唉,这话……得从他十岁那年说起了……”

归途·心意与萌动

中午时分,两人告别张医生离开医院。

冬日的阳光难得慷慨,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,折射出碎金般的光点。

他们并肩而行,沈浅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,张医生讲述的过往在她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。

她忍不住偷偷侧目,望向身边沉默的少年,阳光勾勒着他清俊的侧脸轮廓,那平静外表下曾承受的孤寂与沉重,让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泛起细细密密的疼。

她暗暗攥紧了指尖,一个无声的誓言在心间回荡:

“没关系,余生,以后…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
正想得出神,眼前光线忽然一暗。她愕然抬头,一张放大的、熟悉的脸庞近在咫尺!

余生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,正俯身凑近,一双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,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。

“啊!”

沈浅吓得惊叫一声,下意识后退,脚下却被不平的路面绊住,整个人向后踉跄倒去!

千钧一发之际,一支结实有力的手臂迅捷地揽住了她的腰肢,猛地将她带回。

惯性使然,她几乎是旋身跌入他怀中,两人的姿态如同舞池中一个惊险而优美的定格——余生一手紧箍着她的腰,一手护在她背后,而她则惊魂未定地仰靠在他臂弯里,长发拂过他胸前。

“想什么呢?魂都丢了?”

余生稳住她,眉头微蹙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
沈浅惊魂甫定,脸颊滚烫,那句盘桓心底的话竟脱口而出:

“想……想你!”

“啊?”

余生一愣,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,眼中满是困惑。

沈浅瞬间意识到失言,羞窘得耳根通红,慌忙补救:

“我、我是说……想你刚才说的话!你不是问我想吃什么吗?”

她语速飞快,试图掩饰那泄露的心事。

余生似乎并未深究这微妙的差别,只是顺着她的话问:

“那你想好去哪吃了吗?”

沈浅这才想起他之前的问话,刚才自己完全神游天外了。

“你定吧。”

她赶紧低下头,避开他的视线。

午餐·笨拙的关切

余生带她走进一家干净明亮的中餐馆。

落座后,他翻开菜单仔细询问:

“清蒸鱼?”

“好。”

“再来个时蔬?”

“嗯,好。”

“汤要什么?”

“都好。”

……

无论余生问什么,沈浅都只是点头应“好”,目光却始终飘忽闪烁,不敢与他对视,脸颊上的红晕也久久未散。这副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终于引起了余生的注意。

他放下菜单,身体微微前倾,双手忽然越过桌面,轻轻握住了她的双肩。

沈浅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一颤,下意识抬起头,瞬间便撞进他带着探究与关切的目光里。

“怎么了?从刚才起就不太对劲。”

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,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穿透力。

“还不都怪你……”

沈浅在心里小声嘀咕,嘴上却飞快地转移话题,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,“我在想……要是能和你一起上学该多好,路上也有个伴。”

“就为了这事?”

余生挑眉,似乎有些不信。

“不然呢?”

沈浅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无辜又自然。

“哦。”

余生松开了手,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没再追问。

沈浅暗自松了口气,悄悄抚了抚胸口,庆幸总算蒙混过关。

放生与萌宠·钥匙与约定

饭后,余生问:

“回家吗?”

沈浅立刻摇头,眼中带着期盼:

“难得出来,现在回去太早了吧?”

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不情愿,余生沉默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微光:

“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“什么地方呀?”

沈浅的兴致瞬间被点燃,歪着头追问,全然忘了之前的窘迫。

余生没有回答,嘴角似乎极轻地弯了一下,转身便大步向前走去。

沈浅赶紧跟上,像只雀跃的小鸟,亦步亦趋地追随着他的背影。

半小时后,他们站在了一个喧闹而充满生机的花鸟鱼虫市场里。

沈浅仿佛踏入新大陆,眼睛亮晶晶的,好奇地在各个摊位间穿梭,看看色彩斑斓的热带鱼,逗逗笼中啁啾的雀鸟,摸摸憨态可掬的小仓鼠,兴奋得几乎停不下来。

最后,余生提着两个沉甸甸的透明塑料袋,里面装着几尾漂亮的金鱼,沈浅则心满意足地跟在他身后,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。

两人来到离小区不远的一条宁静河边。

冬日的河水清冽平缓。

他们蹲在岸边,小心翼翼地将袋中的金鱼一条条捧出,放入水中。

鱼儿摆动着尾巴,轻盈地融入碧波。

余生站起身,望着流淌的河水,目光悠远。

“谢谢你。”

他忽然开口。

“为什么?”

沈浅侧过脸,仰头看他,眼中带着不解。

余生的声音很轻,仿佛融入了流水:

“我从小没有父亲,母亲在我十岁那年也走了……从那以后,我就成了别人眼里的‘异类’,没有人愿意靠近我,更别说做朋友。所以……谢谢你愿意和我做朋友。”

沈浅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。

她站起身,走到他身边,双手轻轻覆上他微凉的右手,声音温柔而坚定:

“我刚出生不久,父母也意外离开了……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,我多少能明白一点。只是我比较幸运,还有叔叔婶婶照顾。”

她顿了顿,望进他的眼睛,郑重地说,“没关系的,余生。不论以后发生什么,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
余生低下头,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双温暖小手,又抬眸对上她清澈真诚的目光。

他的嘴角终于不再紧绷,缓缓抿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,点了点头:

“走吧。”

刚走到小区门口,一道白色的影子如同小炮弹般欢快地冲了过来!

一只毛茸茸、圆滚滚的萨摩耶幼犬,绕着余生兴奋地转圈,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蒲公英,口中发出亲昵的呜呜声。

“乖。”

余生眼中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,他蹲下身,温柔地抚摸着它蓬松的脑袋。

“它好可爱呀!”

沈浅也惊喜地蹲下来,看着小狗湿漉漉的黑眼睛。

“它本来还有两个伙伴,前两天被人收养了,只剩它一个。”

余生轻声解释,鼓励道,“它很乖的,要不要摸摸看?”

沈浅试探着伸出手,小狗非但没有躲闪,反而主动蹭了蹭她的掌心,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都化了。

“要不……我们收养它吧?”

她抬头,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。

“好,”

余生应下,随即想到现实,“但你带回去,叔叔婶婶会同意吗?”

沈浅眼神一黯,摇摇头:

“他们不喜欢养宠物……”

“我还要兼职,怕照顾不周全。”

余生也道出顾虑。

沈浅看着小狗懵懂依赖的眼神,轻轻叹了口气:

“唉……那该怎么办呢?”

余生沉默片刻,忽然像是下了决心。

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家钥匙串,利落地卸下一把钥匙,递到沈浅面前:

“我家钥匙给你。我不在家时,你来喂它,陪它玩,怎么样?”

这个提议带着全然的信任,也悄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。

沈浅看着那枚小小的金属钥匙,一时有些怔忡,仿佛没反应过来这份托付的重量,片刻后才点头应道:

“啊……好。”

两人又陪着这只有了归属感的小狗玩闹了一会儿。

“余生,”

沈浅刚走出两步,又想起什么,回身叫住他。

余生顿住脚步,转身:

“嗯?”

沈浅指了指他怀里正舔着他手指的小狗:

“它……该叫什么名字呢?”

余生垂眸,看着小狗纯净无邪的眼睛,几乎没有犹豫:

“团圆。”

沈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弯成好看的月牙儿,对着小狗轻声唤道:

“你有名字啦!叫团圆!呵呵,小团圆,小团圆!”

“沈浅。”

就在她为小狗欣喜时,余生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,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弦。

沈浅心头一跳,回望他:

“怎么了?”

余生看着她的眼睛,问得认真:

“你在哪个班级?”

沈浅的心跳莫名加速,低下头不敢直视他,稳了稳微乱的呼吸才回答:

“第二高级中学,下学期就是三年级一班了。”
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余生嘴角又抿起那抹几不可察的笑意,微微颔首,便抱着小团圆转身离开了。

沈浅一个人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后,心头萦绕着甜蜜的困惑:

他……问这个做什么呢?

后续·靠近的温度

从那以后,那把小小的钥匙成了无形的纽带。

沈浅探望小团圆(以及它的主人)的借口变得顺理成章。

她出现在余生家里的频率越来越高,有时是匆匆喂食,有时是陪小狗玩耍,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他看书。

起初的生疏和试探渐渐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。

余生也习惯了这份带着温暖和活力的“打扰”,甚至会在她到来前,不自觉地泡好一杯热茶放在桌上。

两人之间流淌的氛围,悄然向着某种灵魂深处契合的陪伴靠近。

除夕前夕·围巾与“惊喜”

除夕夜的前一晚,沈浅窝在自己房间温暖的灯光下,一边和闺蜜路果通着电话闲聊,一边手指翻飞,专注地织着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。

电话那头笑声不断,沈浅的嘴角也噙着甜蜜的笑意。

突然,房门“砰”地一声被撞开!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。

“沈杰!你干嘛?!”

沈浅吓了一跳,赶紧挂断电话,不满地喊道。

来人是她的堂弟,比她小两岁,此刻正一脸促狭地盯着她手里的围巾。

“哎呦姐,”

沈杰故意拖长了调子,指着那条明显是男式的围巾,“男士围巾?啧啧啧……你这是有喜欢的人啦?”

小心思被戳破,沈浅脸上飞起红霞,没好气地瞪他:

“你是闲得发慌没事干了吗?”

沈杰眼珠一转,想起正事,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:

“嘿嘿,姐,明天同学约我出去玩,你看能不能……”

他搓着手指,意思不言而喻。

沈浅撇撇嘴,无奈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:

“喏,就这些了。”

“谢谢姐!拜拜!”

沈杰一把抓过钱,生怕她反悔,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。

新年礼物·超市与暖意

第二天,沈浅按照约定,早早来到余生家楼下。

屋内,余生刚换好衣服,就听见了轻快的敲门声。

“Surprise!”门一开,一个被高高举起、几乎挡住后面人影的大礼物袋率先映入眼帘,伴随着沈浅清甜欢快的声音。

“进来吧。”

余生眼中掠过一丝笑意,自然地接过那个分量不轻的袋子。

他今天穿着一件纯白的高领毛衣,外搭同色系的羽绒服,清爽利落。

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,更显得干净俊朗,英气逼人。

沈浅从袋子里拿出那条连夜赶工完成的深灰色围巾,走到他面前:

“试试看?”

她微微踮起脚尖。

余生顺从地低下头,配合着她的动作。

这个姿势让两人的脸庞靠得极近,他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额发和眼睫。

沈浅的心跳骤然失序,指尖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她强自镇定,快速而轻柔地将围巾绕过他的脖颈,仔细整理好。

那柔软的羊绒贴着他修长的颈项,颜色与他冷峻的气质意外地相衬。

“谢谢。”

余生低头看了看,声音温和。

“不客气。”

沈浅飞快地应道,脸颊的热度让她不敢多看他一眼,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跑开,蹲到小团圆身边,掩饰性地逗弄起小狗来,“小团圆,想姐姐了没有?”

余生似乎依旧未曾察觉她的异样,只是目光柔和地看了看颈间的温暖,也蹲下身,摸了摸蹭过来的小团圆,给它添了食粮和水。

做完这些,他才对沈浅说:

“走吧,去超市。”

“好!”

沈浅立刻起身,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。

新年将至的超级市场人声鼎沸,摩肩接踵。

两人推着购物车在汹涌的人潮中艰难穿梭,精心挑选着年货。

糖果、坚果、春联、窗花……沈浅兴致勃勃地比较挑选,不时征询余生的意见。

他虽然话不多,但总会认真回应“好”或“嗯”,目光偶尔落在她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上,连他自己也未察觉,那素来紧抿的唇角,竟在喧闹的人海中,悄然弯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。

满载而归后回到余生家中,两人便忙碌起来。

沈浅像只勤劳的小蜜蜂,帮着贴春联、挂福字、贴窗花。

余生则负责登高或需要力气的活儿。

小小的公寓里,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热闹和温馨。

红彤彤的装饰映着两张年轻的脸庞,连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喜悦的颜色。

在她带着一身暖意准备离开时,余生叫住了她,递上一个精心包装的小盒子——那是他回赠的新年礼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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